第108章 雪地-《荣耀失格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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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第二天一早,窗帘缝里透进来的光有点发白。

    夜里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雪,天色还没完全亮透,小区院子里已经薄薄铺了一层,树枝上挂着细碎的冰凌,远处楼顶被一片浅灰压着,显得格外安静。

    秦湛予比闹钟早醒了一会儿。

    生物钟带出来的那种警醒还在,可身侧多出来的那份重量,让他难得有一瞬间不太想动。

    他侧头看了一眼枕在自己手臂上的人,昨晚折腾得狠了些,她睡得极沉,睫毛安安分分垂着,睡衣领口松松垮垮,被他半夜随手往上一扯,此刻又滑开了一点,露出一点青紫浅痕。

    他视线停了两秒,才慢慢抽出手臂,动作极轻地把被子往她肩上重新掖了一下。

    卧室门合上的时候,屋里又恢复了那种只剩暖气声的静谧。

    他去盥洗间洗了把脸,换上衬衫和深色大衣,领带打得一丝不苟。

    他煮了粥,还有几样小菜,全部装进保温盒里,又找了个干净的小托盘,把这些东西一层一层摆好,连筷子都搭在侧边。

    盒盖扣上的那一刻,他想象了一下她醒来时的表情,眉眼间那点冷清被热气熏散了些,心里头莫名松软了一瞬。

    时间差不多,他看了一眼表,拿起公文包,关门前又回头瞥了卧室方向一眼……那扇门紧紧合着,门缝下透出一点暖黄。

    院子里雪已经压实了一层,地砖被踩出浅浅的脚印。

    司机在路边等他,车窗上覆着一层薄霜,雨刮器刚扫出两道痕迹,整座城市还在一种被雪按低了声调的平静里。

    去部委的路并不远,车子刚拐出三环,广播里还在念早间新闻。

    他没怎么听进去,只在红灯时下意识看了一眼手机时间,算着下午几场会的顺序,以及午休那一段空档能不能抽出来打个电话回去。

    车开进机关大院的时候,积雪已经被清理过一遍,门口值班的武警立在雪地里,袖口和肩章在冬日的光线下显得很醒目。

    办公楼前那面国旗被风一拽一拽地扯着,红色在一片灰白里格外扎眼。

    他下车,正往门口走,旁边一辆黑色轿车停住了。

    随行秘书先下,撑开车门,随后一个中年男人从车里出来,外套敞着一半,里面是深色西装,眉眼沉稳,气场天生就把周围那点寒气压下去几分。

    是曹铭之。

    秦湛予收了收散开的思路,脚步上前,与对方并肩往台阶上走。

    部里为这次法国行的人员专门安排了接风,通知早就下到各个司局,傍晚的酒会,名单里也自然有秦湛予。

    曹铭之随口提了一句那场接风,把时间与地点点了出来,语气平常,却带着一点领导顺手招呼得力下属的意味,问他晚上有没有安排。

    这种场合,理论上没有拒绝的理由。

    秦湛予听着,神色很快就恢复了往常那种克制的平静,礼貌回应了一句,感谢组织照顾,随后很自然地提到手头还有一摊“需要盯的事”,言语间把今晚的安排带过。

    说得不紧不慢,既不突兀,也不多做解释,却把自己抽身的态度表得很清楚。

    话落,他收了收眼神,把心底那点牵挂干脆利落藏回去,表面看上去不过是个冷静权衡工作轻重缓急的司长。

    曹铭之却不是看不出门道的人。

    他侧头看了他一眼,眼底闪过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,瞬间读懂了些什么。

    什么也没多问,只在台阶前抬手,很随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,算是一种既默许又略带打趣的回应。

    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楼里,暖气扑面而来,把外头那点风雪隔在玻璃门外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傍晚的时候,雪还没停。

    楼道里暖气开得足,墙上的灯却有点昏,电梯门一开,秦湛予拎着公文包往外走,皮鞋踩在走廊地毯上,带出一点很轻的雪水声。

    门一开,屋里是安静的。

    玄关灯没亮,客厅只开了一盏落地灯,暖黄的一小圈光落在地毯上,沙发上搭着她昨晚随手扔的外套,茶几上杯子还倒扣着,显然有人醒过、活动过,又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。

    书房门半掩着。

    从门缝里透出一小条更亮的光,还有电脑扬声器压低了的声音,清晰的英语句子一串串落出来,中间夹着几个术语,节奏干脆利落。

    他脚步顿了一下,没有立刻进去。

    门没有完全关严,视线刚好能看见里面的角度——顾朝暄坐在书桌后,耳边挂着耳机,头发简单扎成一束,额前几缕碎发散下来,被屏幕的光线镀得很亮。

    她背挺得笔直,一只手托着触控板,一只手飞快地在键盘上做记录,时不时抬眼,对着屏幕那端笑一下,英语换成法语,又从法语切回英语,几乎不带停顿。

    桌上摊着几份打印出来的材料,高亮、批注、便签贴得满满当当。

    她在讲风险假设,讲估值模型,讲下一轮融资可能的时间表,每一句都说得清楚,声音不高,却把整个会议的节奏牢牢握在手里。

    秦湛予站在门口,安静看了一会儿。

    书房顶灯是冷白的,可不知道为什么,他觉得那圈光落在她身上的时候,却有种说不上来的暖意……那不是会场上、路演台上那些他从新闻里看到过的企业家;是他家里这间书房里、披着他的家居外套、脚下踩着毛绒拖鞋的人,认真得闪闪发光。

    心口那点地方,似被什么悄悄烫了一下。

    他忽然有一点非常具体的预感,几年之后,这样的夜晚会变得越来越多。

    她会在不同的城市、不同的时区对着屏幕讲项目,他会在自己的轨道上往前走。

    可无论他们白天各自站在哪儿,晚上关上门,还是要在这样的灯光下,对上彼此这一眼。

    屏幕那头的人说了句结束语,会议很快收尾,几声“thank yOU”接连响起,退会的提示音一串串跳出来。

    顾朝暄摘下耳机,长长呼出一口气,靠在椅背上往后仰了一下脖子。

    这时,书房门被人轻轻敲了两下。

    她偏头,看见他站在门边,外套还没脱,肩膀上落了一点没来得及化开的雪,西装袖口和手背隐约潮着,整个人却还是那副收敛克制的样子,只是眉眼比早上更松了一点。

    “回来了?”她声音有点哑,说了一天话,难免。

    “嗯。”他应了一声,推门进去,把手里的公文包随手放到旁边矮柜上,目光扫了一眼她桌上的文件,“开会?”

    “线上跟进一下。”她把屏幕调暗,随手合上笔记本,“你今天忙吗?”

    “还行。”他没细说,“粥吃了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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